写在前面的话——
孩子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？
一个孩子牵动着一个家庭，如果没有孩子，有时候家就散了。
在「红房子论坛」的大会现场，华教授给我讲了病人丹丹的故事。
初遇丹丹的时候，我就非常想帮她。
可能因为在她身上，不仅是一个普通的患者求助，还有着一个女人对孩子的那种深深的渴望和挣扎，那种出于本能的迫切。
1
女人本弱，为母则刚！
丹丹的情况其实有点复杂，她13岁就来月经了，一直有比较严重的痛经，一开始没当回事，也是听信了民间的说法「结婚后生完孩子就好了」，医院就诊。
就这样痛了差不多14年，到最后实医院检查。
医院并没有明确诊断，只知道「肚子里有囊肿」，为了「缓解症状」还做了两次手术。
但是术后症状并未消失，依然痛经严重。
原来丹丹有两个子宫，一个单角子宫，一个残角子宫。其中单角子宫较小，下通宫颈、阴道；而残角子宫稍大，下端为盲端。
（常见子宫畸形）
如果按照传统的治疗方法，她这样的情况需要切除残角子宫，只保留功能条件较好的单角子宫。
但这样一来，流产、早产和子宫破裂的比例就会非常高（＞50%），严重影响生育功能，而这显然不是她和她的家庭想要的结果，
更可怕的是，单角子宫是相对完好的子宫，医院却将其误诊为残角子宫，并为了「避免后期宫外孕的风险」，而切除了那一侧的输卵管。
这无疑令丹丹本就怀孕困难的病情，更加雪上加霜，生育的希望遥不可及。
没有孩子，家不成家，那时的丹丹也面临着这样的困境。
也许抱着最后一丝希望，她来到了我的诊室。
2
两个子宫，一个也不能「生」
丹丹住院后，医院（复医院，被称为「医院」）进行了更为详细的检查，而结果也比我想象中复杂的多。
原来引发痛经的元凶是残角的大子宫，因为其下方是盲端、不通宫颈，十几年来的经血都潴留于此，经输卵管倒流入盆腔，导致她有严重的子宫内膜异位症。
（子宫内膜异位症导致痛经严重，图片来自站酷海洛）
也因此，医院经历过两次手术，其中一次主要是将卵巢内膜样囊肿剥除。
虽然囊肿被剥除，但病因尚未解除，大子宫仍然有经血倒流，新的子宫内膜异位病灶不断产生，整个盆腔都粘连的非常严重。
而另一个单角子宫，下端通宫颈阴道，是更有生育机会的子宫，可与之相连的、唯一有功能的输卵管，却在手术中被误切除。
这意味着，重度痛经症状不仅没有缓解，可能怀孕的一线生机也被阻断！
（图片来自于图虫创意）
当时我已经成功做过几例微创子宫融合的病人，也进行了报道，而丹丹就是根据报道找到了我，希望我能帮到她，实现一个女人最本能的愿望。
然而，子宫融合并非是万全之策，没有风险。
将残角子宫和单角子宫融合成一个完整的子宫。因此，子宫的缝合极其关键，一旦缝合出现问题，则很有可能在妊娠的中晚期发生子宫破裂，母子安危堪忧！
因此，难度挑战还是很大的！
坦白来讲，当时我也有点犹豫，一个是之前虽然做过几例微创子宫融合的患者，效果也都还不错，但多是青春期的小女孩。
像丹丹这种做过两次手术还有异位症囊肿的患者，可以预见盆腔将是粘连的「一塌糊涂」。
而如果一旦发生风险，尤其是这种未知远期并发症的话，对我来说压力也很大，这种压力甚至是远超普通的医疗问题的压力。
可以说，期待有多大，责任就有多大！
3
缝了20厘米的「宝贝」子宫
为了将手术的风险降至最低，术前我们设计好了非常周密详细的手术方案，每一个关键节点，环节都反复讨论，基本是把所有可能想到的情况都考虑到了。
生怕出现一点点的意外，就毁了所有人的心血和病人的全部希望。
因为残角子宫没有阴道的，不能通过光源定位，所以我们计划通过B超进行监测定位，先注入美兰注射液，使子宫膨隆；这样在B超的监测下，就可以比较准确的切到子宫内膜。
而另一侧是单角子宫，因为和阴道是相通的，所以可以比较顺利的通过光源指引一下，找到子宫内膜。
就这样，将两个子宫切到内膜后，再对接缝合起来，将前壁、后壁、宫底等逐一缝合。
（手术紧张进行中，图片由教授本人提供）
经历了3个小时的紧张手术，一个前后连续缝合长度达20厘米的子宫严丝合缝地呈现在了大家眼前。
虽然是这个子宫并非天然「雕琢」而成，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缝合痕迹，但是在大家看来，却是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。
这样一来，两个子宫对接到一起，有效地扩大了子宫的内在空间，几乎等同于一个正常的子宫！
而且，我们还保留了残角子宫的输卵管，也保留着一线自然怀孕的希望。
上天眷顾，手术进行的异常顺利，完全按照我们原来设计的步骤一点点推进，没有出现任何意外。
6
后来的故事
可能是因为子宫内膜异位症的时间长了，有严重的盆腔粘连，内环境不太好，丹丹一直也没有自然怀孕，而最后选择了辅助生殖技术。
记得当时选择做IVF之前，丹丹还是有些犹豫「是移植一个囊胚还是两个？」
移植一个对子宫来说风险小一点，但是成功率也低；而移植两个囊胚成功率高一些，却对于子宫容受性有着更高的要求。
这样通过手术拼接而成的子宫，能否承担两个囊胚甚至双胎的压力?
好消息是，最终通过辅助生殖技术，医院成功诞下一对龙凤胎！
丹丹就从这样一个先天不幸的女孩，变成了子女双全人人羡慕的真·人生赢家。
当然，这不仅有我们妇科的努力，更是依靠生殖科、产科，以及麻醉科、病理科、超声科、护理团队等等，在大家共同的协助之下，达成了一个如此完美的结局！
今年5.12母亲节的时候，丹丹带着孩子回来随访。
我想每个医生最开心的时候莫过于此，看到自己的患者痊愈出院，回归正常的生活，还有着这么好的一个结果，顺利生子。
这一刻的开心，足矣抵消所有的辛劳和汗水。
5
做错事比不做事更可怕
对于这样的子宫畸形的患者，可能传统的观念还是切掉一侧残角子宫。
其实，在我做住院医生的时候，我们的老师也都是这么教的。
没办法，这样的方法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！
毕竟，大家都觉得如果没有阴道，没有宫颈，只有一个子宫，病人是也不可能怀孕的。
但是随着科技的进展，现在已经有很多新的方法涌现，比如一些生物材料可以帮助再造宫颈和阴道，这样就可以保留子宫，而病人也有了生育的希望。
医生的基本职责，就是不能将患者置于风险之中。要清晰的知道自己的边界在哪里。
器官切除不是小事，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，都希望大家三思而行。
（本文由华克勤教授口述，丁香园记者采访整理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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